樽和帝登基的前一年。
东宫的青琉璃瓦,朱红墙内。
落元:“小侯爷!小侯爷!您在哪儿啊。公公......公公您那边找着了吗?”
“落元姑娘,没有哇,咱家几个连小侯爷影子都没瞧见。”
落元看向被太女殿下贴身侍卫
“青柠,你......我—”
青柠无奈道:“几位公公,落元妹妹,小侯爷刚被皇后娘娘叫进宫去了。别瞎找了。”青柠又觉着不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小侯爷没同几位说吗?”
“根本没有啊,青柠姐姐,我们要是知道也就不会在这找人了。”
青柠:“估计又是跑出去玩了,没事......不过,这西苑有四位公公,五位贴身婢女,还有落元妹妹,共计十人,诸位难道没瞧见?”
落元忙说道:“今日辰时,我去叫小侯爷起床,平日里这个时候小侯爷自已已经就醒了,我敲了门,却没人应,我只当是小侯爷贪睡还未醒。可这都午时了,我再敲门还是没人应,我怕出事了,就推门进去了,可谁料,昨夜小侯爷压根就不在东宫。”落元越说越急,小侯爷太闹腾了,每次一出事,都是他们这些下人顶着,因着小侯爷的身世连当今皇后都不愿对小侯爷说一句稍重的话。
青柠听后厉声道:“所以就没敢禀报殿下!”
落元害怕道:“没有!我们西苑午时一刻就禀报过了。”
青柠吩咐身后的近卫去查,而后对几人说道:“你们照常干活,我去禀报殿下,不会牵连你们的。”
“是。”
青柠匆匆回到东宫主殿。
“什么事儿啊,这般慌忙?”
一位身着黑服红边落地大宽袖与拖尾还绣着大金凤凰华服的小姑娘坐在主位上看着话本。
“殿下,小侯爷又不见了。”
这小姑娘眉间愁云不展青柠就知道,殿下又要大张旗鼓的去找自家那最要脸面的聂小侯爷了
“殿下,小侯爷应是在宫里,方才宫里来人传话,说是等祈福节过了,让殿下进宫商量殿下及笄之礼与登基大典的事。”
聂榕放下手中的话本。
缓缓开口道:“嗯,孤知道了孤会派人去的,生辰是十月下旬吗?待孤的生辰过了便是阿泽的生辰了,对了,青柠你去把霁月调来,锦衣卫得有我们的人”
“殿下的意思是。”
“这样也方便你查你父亲的冤案,世家们在辽元盘根交错,谁家和谁家有什么关系一时半会儿都很难说清楚,而且现在朝堂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世家人,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是,卑职明白。”
聂榕站起身来缓缓垂手理了理衣裙。
“你去锦衣卫切记不可太过张扬,孤算着你总待在这怕是会引起朝中的党派之争,待你回锦衣卫后,要博取白家对你的信任,在白文江手底下多多少少应该能打听到不少。”聂榕停顿一会儿而后道“不少好事。”随后轻轻一笑。对青柠挥了挥手,示意她去皇宫找聂泽。
此时此刻在皇宫中潇洒的聂小侯爷对东宫的事毫不知情,还在宫中闲逛。
东宫虽是储君的宫室可它并不像历朝历代的东宫一般矗立在皇城之中,而是在皇城外的街道上,专门设立的一座与皇宫无异的府邸。
“小侯爷!”
聂泽回过头,见到个侍卫打扮的小男孩。
疑惑的问道:“你谁啊?叫本侯做什么。”
“回侯爷,卑职是宸亲王世子祁南的近卫,叫柏川,授太女殿下之意来寻小侯爷。”
聂泽点了点头,与柏川做样子似的踱了几个步子转身就跑,边跑还边说:“我才不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祁南摇着扇子走过来,笑说:“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么说,小侯爷肯定不来,我去吧。”
柏川问道:“世子,可有什么法子?”
祁南似是故意不想告诉柏川:“你且看着。”
聂泽跑到一个小亭子边才停下,回头看了看,看着没人才稍稍放松了些,拍了拍自已小袍子上的灰尘,继续悠悠的走。
“小侯爷。”
聂泽一回头,两人因为离的太近撞到一起了。
“你离本侯那么近做什么!疼死我了。”
祁南没想到会这样,有些吃痛的揉了揉被撞的地方。
而后扶起聂清拍了拍两人身上的灰后才说道:“我叫祁南,是宸亲王世子。”
聂泽略有些吃惊,但很快那股吃惊的眼神便被压了下去,缓缓开口道:“你就是祁南?的确长的不像辽元人,甚至比中原人还要差一些。”
“但辽元人与中原人也相差无几啊。”
祁南笑着回道。
聂泽看呆了,因为这种笑容再配上祁南半分似洋人的长相,既好看又耐看,一点儿也不会让人觉得腻,明明是这轻浮浪子行迹,聂泽却觉着有些温柔,方才祁南扶他的那会儿,聂泽感受到了从未感觉过的一种温暖。聂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虽尴尬但他也不愿放下自已的架子,正色道:“你也是来找本侯回去的?”
祁南笑而不语,并不予聂泽回答,而是拉起聂泽的手往东宫的方向去。
聂泽出来时是坐着宫里的轿子,这个时候想必已经还回去了。无奈他只能坐宸王府的轿子回去。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路上走的难免有些慢,祁南怕聂泽觉得无聊还买了串糖葫芦给聂泽。
马车停了,柏川对祁南说道:“公子,到东宫了”
聂泽还吃着那串糖葫芦,含糊着说道:“仄磨快。”(这么快)说罢,便跳下马车。一转眼就看见了站在东宫府外的聂榕。看上去.....脸色并不好。
聂泽:“皇姐,皇后娘娘叫我是去说,今年围猎的事,让皇姐明日进宫详谈呢。”一边说一边走上台阶。聂泽没有礼数无妨,祁南身为皇亲国戚站立,柏川只是个近卫,单膝跪地道:“臣,参见太女殿下。”
聂榕挥了挥手,让祁南与柏川免礼,转头对聂泽说:“那昨日晚上呢,你又去哪了?”
聂泽揽住聂榕手臂说着:“昨日晌午与皇姐说过了呀,东宫夜里常常溜出一只白猫,我觉得可怜,想养来玩,为了找它,昨儿夜里便没回西苑。”
聂榕让人带聂泽回西苑稍作休息。
“祁南?你应当明白孤找你所为何事。”
祁南上前对聂榕说:“殿下,您是说......”
聂榕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人多眼杂,进去再说。”
“是”
祁南走的比较慢,他看柏川的眼神是有话要对自已说。
“柏川,你方才在宫里听到了什么?”
柏川低语说:“卑职在宫里听说,皇后对太女殿下有些担忧,似乎并不想在十月下旬过后还政于殿下,世子,怎么办,我们要在十月行动吗?”
祁南偏过头说:“不急,先听殿下怎么说。”“是,世子。”
聂榕到主殿,门口有一女侍卫站立,不知是不是觉着来者不善,欲有拔刀之意。聂榕按住了那侍卫的手说。
“霁月,这是宸王世子,是孤请来的。”霁月往后退了几步,侧身说道:“是,卑职明白。”
聂榕回身对祁南说道:“祁南,你上坐,至于.....叫柏川是吧,挨着你家主子吧。”
柏川:“是,殿下。”
聂榕避退下人,只让霁月守在身侧。
“到了孤这,没必要讲究那么多礼数,没什么意思,进来坐吧。祁南,孤先前与你在信上写的,皆不是上策,如若日后母后不愿还政,便由你来执行。”
祁南坐下后听了聂榕说了会儿,随后说道:“殿下是想在殿下下月生辰,让皇后还政于您。”
祁南拿起桌边的茶碗,用茶盏抚了抚茶沫。
“没错,只是孤现在还不知道母后那边的情况,故也不敢往那放人,怕打草惊蛇。”
祁南搁了茶碗,对聂榕说道:“殿下不必忧心,既您金口玉言,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无裨于事,你一个宸王世子尚未过弱冠之年,能做什么,权势再滔天,也得过问皇叔的意见,孤总算明白佛渡众生,偏偏又有多少轮回难解,求佛不如求已,奈何世人苦苦执着,舍近求远,难怪佛总是垂眸浅笑静而不语了。有些事,真是......”
聂榕扶额停顿半晌,而后道“真是太难了。孤手上的暗卫都是父皇临终前给的,看来母后那边......”
祁南对聂榕说道:“殿下勿忧,臣的近卫在宫里听到了些有关皇后娘娘对殿下的看法,柏川,你说。”
“是,殿下,卑职在宫中听到皇后娘娘对您并不放心,会在殿下生辰归还权柄,但不会让殿下亲政。”
“这样,更加说明,母后以及各位大人,都不认为孤可以治理天下,做一代明君。”
“殿下请放心,臣愿用性命担保并交上投名状,宸王世子的手下们是对您忠心耿耿,若有反意,我祁南甘愿死于诏狱之中,尸骨无存。只是希望在明日的祈福节,殿下能带着小侯爷一同前往,臣有些话要对小侯爷私底下说”
“这话怎么能随便说......等会儿,行时?你不会是对行时有点意思吧,孤先警告你,行时那没心没肺的,若是伤着了世子的心,可别怪孤没提醒过你”聂榕本来是对自已登帝一事忧心忡忡,言语颇为紧张,被祁南这么一说,可又是颓废起来了。
聂榕合了眼,说道:“母后既是担心孤,那便无碍了,不过还是要准备准备,万一母后临阵倒戈,可就不好办了。”
语毕,对祁南挥了挥手。
祁南起身对聂榕一礼:“臣,告退。”祁南与柏川直至出了东宫,回了宸王府才相谈,柏川对聂榕的话感到不解
“公子,殿下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南背手,正往自已的东苑走,边走边说。
“你不明白正常,我也不是很明白。”
“公子,那殿下那边.......”
“殿下心里清楚,她现在是辽元储君,那日后便是辽元君主,她若是不明白,先帝也不会破例选她做储君。”
“是,公子”
而次日正在东宫西苑被聂榕‘软禁’的聂小侯爷,正盘算着怎么再次跑出去玩。这时,聂榕推门进来了。
“皇姐好。”
“这声儿孤怎么听着像是个霜打的茄子呢?软塌塌的,怎么?不打算出去了?今天晚上是祈福节。”
聂清一听,立即两眼放光。忙问道:“真的!”
聂榕蹲下轻声说:“孤骗你做什么?还愣着做甚?”
聂清立马跳起来,拉起聂榕就往外跑。“行时你慢些,孤要摔了。”
东宫府外,霁月早已将马车备好了。聂榕被聂清拉到门口时,疑惑问道:“今年宫里,不是不办祈福节吗? ”
“回殿下,皇后娘娘将祈福节宴移到了万寿寺的川院。”
“那......现在是直接去万寿寺?”聂泽问道。
“是的,还请殿下与小侯爷即刻上车。”
聂榕清楚聂泽知道这个消息定不痛快。
抚慰道:“行时,孤明日向先生告个假,专门陪你出去玩?好不好。”聂泽的脸已经不太好看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心里想到:“我不想去宫宴,今年的祈福节多好玩啊,听说有新出的龙灯会。”
尽管如此,聂泽还是上了马车。
经过马车的一路颠簸和聂榕的安慰,聂泽心里多少好了一大半了。
霁月:“殿下,侯爷川院到了。”
“见过殿下,聂小侯爷。”聂榕刚下马,一抬头便看见了宸亲王。
“嗯,孤没留意啊,皇叔何时入都的?,孤失礼了。”
“无妨,殿下与侯爷,请。”宸王赔着笑退了步,让聂榕先行一步。聂榕走时,瞧了一眼,站在宸王身后的祁元裴,竟还是一副纨绔公子模样,心里忐忑道:“这样的人,我怕是只能利用他的权势。”
皇后姜落暂代朝政,坐在主位上,左右两边还设了桌宴,右为尊,左为次,聂榕居右,聂泽居左。
聂榕端坐在母后身旁,打量着群臣,毕竟这位储君,十月下旬后,便是辽元的新帝,总得先认清群臣。不消片刻,人便到齐了 。
首居主位的姜落开口道:“既人已到齐,本宫便不废话了,今日不仅仅是祈福节宴,还有一件大事,下月便是榕儿的生辰了,生辰一过,榕儿便是及笄之年,本宫身为国母须得言而有信,本宫要在那日将榕儿的生辰与登基大典一同办了。白首辅,你觉得呢。”
白薇:“臣......”白薇站起来,刚想答话,便被打断了。
“皇后娘娘,臣以为白薇一介女流之辈,并无担任内阁首辅要职。”
上座三人清楚的很,江家看不惯朝堂上有女人主事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都是迫于无奈。
“玉铭宿,你是否因你兄长之事,故意刁难白首辅?若是此般,来日你们玉家置储君于何地!”
姜落愤怒至极,拍着桌站起了身。
群臣皆跪:“皇后娘娘息怒。”
“娘娘,老臣有一言。”溯渊
“溯大人请讲。”
“白薇至三年前便担任内阁首辅,这三年以来,想必诸位是有目共睹的。”
聂榕站起来对姜落行礼,转身对溯渊说:溯大人,您所言不假,可这是白首辅与江大人的私事,有什么话是说不清楚的,若因为一件小事就惹得此番兴师动众,江大人未免过于小肚鸡肠。”
聂榕心里跟明镜似得,清楚的很,玉铭宿是因何事要踩白首辅一脚,让白首辅难堪,无非就是看不惯朝堂上有女人立着,办事又快又好,已经耽误自已两年没有升职了
“还有,今日不是祈福节吗?每年的这一天都要为我辽元百姓祈福,以得国泰安康,即便没有,图个彩头,也是好的.”
玉铭宿能心中不满有女人立于朝堂上,但自已已经被聂榕说的心虚了,只得悻悻坐下。
“旧事重提,本宫方才所说新帝一事,内阁与礼部可要上心。”
白薇:“是,臣定不负娘娘与储君厚望。”
姜落:“如此甚好。”
说罢,宴席开始。
聂泽心不在焉,他知道,等皇姐上台,玉家定是首当其冲,想尽办法将皇姐拉下台,另立皇子为皇帝。
心里暗暗谋划着扳倒玉家。心道:“若是以皇姐的名义,定是不成,以平都侯的名义?可行,皇姐乃是皇伯伯定的储君,若非德行有失,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被拉下台,再者,皇长子是什么?那是个脑子比车轮还轴的,这样的话, 辽元肯定撑不了几年,就算不为自已,为了皇姐,我也得好好打算。”
宴席过后,群臣按照皇后的意思留在了川院看戏。
聂泽却偷偷溜了,他需要好好想一想,皇姐陪得了自已一时,却未必能一世,帮皇姐的同时也得为自已铺些路走。
正想着呢,咚的一声,脑瓜子嗡嗡的。
“谁啊!”
“小侯爷,真巧,又撞到了。”
“祁元裴?怎么是你啊?”
“我同父王一起来的,来时,殿下见着了我,小候爷与殿下一同来的,怎的?殿下瞧见了我,小候爷未瞧见?”
“谁要看你啊”聂泽一边哀声抱怨,一边揉着脑袋。
“小侯爷不去听戏,到处闲逛做什么?”祁南与聂泽并排走着,“你不也没去吗?问我做什么?”
聂泽心里不想怼着这人,但又不肯拉下架子,心里偷偷的对此人有了些好感,暗自感叹。
“祁南怎么长成这样,这半洋人的血脉还真是好看啊。”
祁南想牵起聂泽的手,同时也想到,“这小侯爷虽然嘴毒,但是还挺可爱的,小侯爷若是个郡主或公主就好了。”祁南蠢蠢欲动的手还是挨上了聂泽的手。
聂泽没有拒绝,由着祁南牵着,随口问后者,“你想做什么?两次牵起本侯的手,这若是让皇姐知道你如此轻薄我,定不饶你。”,“聂泽”。
祁南停了下来。“怎么了?”
聂泽是个敢说的,但祁南可不是。这么一问,祁南本来想说,但是这么直接的他还是头回见。
“你为什么不是个郡主或公主呢?”
祁南眼中毫无波澜,寂静的有些可怕。
“你为什么是个世子,不是个小姐?”
聂泽反问,“喜欢?”。
祁南不答,只是握紧了聂泽的手,相当于回复。
“喜欢一个人,又何必去管他是什么出身,只要记着,你喜欢他。”
聂泽边说边握紧了祁南握着自已的手。